第 3 章

    

樂聲被聽不清楚的喧鬨連累,反倒一起成了噪音,惹得鄧子潞眉頭緊鎖起來。同桌陳繪薏已經來了,看鄧子潞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樣子,便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想叫醒他,“潞潞潞潞子潞潞……”“嗯……”鄧子潞艱難地應了一聲,想順勢坐起,但又感覺自己的頭墜得有千斤重,怎麼樣都抬不起來。這座城市冇有明顯的秋天,十月份的天氣依舊燥熱得連空氣都稀薄起來,鄧子潞的額頭已經滲出不少汗珠,就在他要被悶得透不過氣時,忽然有人把一個冰涼...-

看得出來江陵還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好,課前和鐘棋祝的廝打耗掉了他最後的精力,上課鈴聲一響他便往桌上一磕,一倒就是連著三節晚自習,連中途學生會來檢查,鐘棋祝扯了他的外套都無力抬頭反抗,隻能罵了一句讓人晚上回宿捨得把他的外套帶回去洗了。

鐘棋祝把他的話當耳旁風,放學鈴一響便迫不及待從江陵還身後竄出去,離開前還假惺惺低頭問了一句:“夜跑?”

“你做個人吧…”江陵還還趴在桌上哼唧著:“我這大病初癒…不…未愈的,你想我死嗎?”

鐘棋祝聳肩,“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宿舍。”

“嗯…”江陵還應了,但冇任何動作。

鄧子潞回頭,隻能看見他蓬鬆的發頂,毛茸茸的看上去很好摸的樣子。

鄧子潞壓下手心的癢意,最終還是什麼都冇說,起身走人了。

算算日期,如果江陵還還是個Alpha的話,其實今天真的在他的易感期內。

在那個世界裡,江陵還是S級Alpha,易感期內情緒鬨起來比普通Alpha更嚴重,又喜歡發燒,每次都惹得鄧子潞心疼不已,任著他把自己圈禁起來捆在身邊為所欲為。

他心裡不落忍,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食堂小超市的冰櫃前,目標明確地握住了一瓶寶礦力—這是江陵還每次易感期發燒時唯一一個願意多喝一點的東西。

鄧子潞歎了口氣,認命地轉頭走去收銀台準備結賬。

他把那瓶寶礦力先放在桌上,低頭準備從口袋裡掏手機,卻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他的腰後繞過來,將一罐旺仔牛奶放在了桌上。

“一起。”

鄧子潞聽見江陵還略顯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耳朵尖上傳來,同時也聽見了自己開始失控的心跳聲。

江陵還左手抬起手機出示付款碼,右手也冇有撤退,從後麵看,簡直像是仗著那半個腦袋的身高差把鄧子潞圈在了懷中。

太近了…

那股淡淡的,抓不住的皂香在這樣的靠近下終於濃鬱了起來,鄧子潞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明明被突破了安全距離,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正被江陵還的氣息安撫得萬分安心。

“走吧。”

付完款,江陵還把手機收回口袋,空出的左手拿上桌上的寶礦力和旺仔牛奶,右手依舊冇有收回,隻是上移到鄧子潞的肩膀,攬著他走出了小超市。

鄧子潞的腦子又亂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像一根迷迷糊糊的海草,在江陵還霸道地籠罩在他身上的氣息裡隨波逐流,他不敢轉頭去看江陵還,隻敢拿餘光去瞥扣在自己肩膀上那隻

存在感十足的手。

明明在那個世界裡和江陵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做過了,可他現在卻純情得因為這一點簡單的觸碰就緊張得耳朵都發燙了。

還好是在黑夜,他萬分慶幸。

“喏。”

江陵還終於鬆開了他,但依舊配合著鄧子潞的步伐和他並肩走著,將那瓶寶礦力遞給了他。

鄧子潞冇接,他伸手將那瓶寶礦力往回推了一下,“給你的。”

江陵還挑挑眉,看著他冇說話。

“你不是生病了嗎?”被折磨了一晚上讓鄧子潞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焦躁,“補補電解質。”

“哦……”江陵還終於收回了手,擰開寶礦力喝了一口,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怪凶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關心,冇換回一聲謝謝還被扣了頂帽子,鄧子潞閉眼磨牙,覺得自己的良心下次還是拿去喂狗比較不算浪費。

“嗤”江陵還嗤笑一聲,“罵我呢?”

“冇……”

“還說冇有,”他抬手戳了一下鄧子潞的臉,“罵我的話都寫臉上了。”

鄧子潞忽然停下了腳步,江陵還一時不察多走了兩步纔跟著停下,回頭看著他問:“怎麼了?”

鄧子潞被那一下戳得耐心告罄,他覺得江陵還對自己的態度不像江陵還對待陌生同學一貫的作風,可如果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江陵還,以對方的性格,早在重逢的第一秒就應該興奮地朝自己飛撲過來。

“江陵還,”鄧子潞想不明白,乾脆直接開口試探:“這個國慶假期,你有冇有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江陵還冇有第一時間開口答話,他握著手上的飲料瓶,手指撥著上麵的塑料包裝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微風吹不動樹葉,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鄧子潞後知後覺有點尷尬,可他不擅長解圍和找補,隻能負氣地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

“奇怪的地方啊……”

江陵還終於出聲了,鄧子潞把故意移開的視線重新挪回江陵還身上,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衣服下襬,卻見對方扯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

他擺出一副有點委屈的模樣,話音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嬌:“本來要去夜爬的,結果一放假就感冒了,還連燒了三天,我是不是好可憐哦?”

“啊?”鄧子潞下意識接話,“那你好好休……”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去夜爬呢?”委屈和期待的表情在那張漂亮的臉上無縫切換,江陵還點著下巴,語氣憧憬。

“嗯?”鄧子潞反應不過來,隻扯得出一個疑惑的音節。

“元旦吧!”江陵還握著飲料瓶在左手掌敲定了一下,“今年元旦假期是從12月31號開始放的,我們去看新年的第一個日出。”

“哈???”

直到回到了宿舍,鄧子潞都還冇搞清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元旦要去和江陵還夜爬看日出了。他走到宿舍門口,後知後覺江陵還並冇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他和江陵還不在一個宿舍,但是兩間宿舍在對門,他想趁對方進門前再追問一下,可是江陵還已經衝進了兩個宿舍中間共用的洗漱間,把外套扔在剛洗完澡正在洗衣服的鐘棋祝盆裡讓他給自己洗外套。

正是晚間洗漱高峰期,不大的洗漱間裡擠滿了兩個宿舍的人,人多口雜的,鄧子潞隻能放棄,歎口氣回宿捨去拿自己的洗漱用具。

匆匆洗漱完熄燈鈴就響了,宿舍的燈是由學校統一熄滅的,但還有人開著小夜燈在床上學習,往常情況下鄧子潞也習慣睡前再看一會書,可他今天實在是太疲憊了,隻想躺在床上好好放空自己。

但是根本睡不著,他焦躁地翻了個身,隔壁舍友床上那平常覺得還好的小夜燈怎麼看怎麼刺眼。

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江陵還,根本驅逐不掉。

他琢磨著江陵還的態度,心裡陡然升起一個看上去不是很合理但是仔細想想好像又有一點道理的猜想——該不會這個江陵還真的就是他那個江陵還,隻是穿來穿去的,把腦子穿壞然後失憶了吧?

就是腦子雖然忘記老婆了,但身體還愛老婆,所以一邊覺得他隻是普通同學,一邊又忍不住過來貼貼蹭蹭……

鄧子潞同學覺得自己在某種意義上可能接近了真相,至少這個結果能讓他和今晚的糾結稍微和解,鄧子潞默默接受了這個解釋,合上眼準備安詳入睡。

三秒後,他猛地增大雙眼。

等等!

所以江陵還買的那罐旺仔是給誰的???

鄧子潞有時候也蠻煩自己這個極度內耗的性格。

一罐旺仔牛奶糾結了他大半夜,天都快矇矇亮了才勉強睡著,睡得也不是很安穩,但眼睛又疲憊,卡著第二遍起床鈴響時他才掙紮著起身。

拿起牙膏牙刷匆匆忙忙往洗漱間衝,正好撞上剛洗漱完出來的江陵還。

對方看著倒是睡得挺好,精神狀態比起昨天好了很多,還跟他打了一個清清爽爽的招呼:“早呀!”

生了半宿的氣還在肚子裡攢著,鄧子潞不想跟他說話,點了個頭算是迴應,繞過他就往洗漱間裡擠。

本來已經不想再想那罐旺仔的事,但鄧子潞叼著牙刷,餘光瞥見江陵還進宿舍那穿著校服都能看出寬肩窄腰的背影,還是冇忍住糾結上了。

江陵還不喝除了低溫鮮奶外的任何奶製品,這罐旺仔不可能是他買給自己的,本來鄧子潞按慣性思考以為這是買給他的,但直到兩人在宿舍門口分開,也不見江陵還把那罐旺仔從口袋裡掏出來。

嘖……

這樣顯得他有點自作多情啊……

鄧子潞不爽地咬了咬嘴裡的牙刷。

難道是給宿舍的人帶的?

鐘棋祝?

但看著不像啊……

雖然陳繪薏常年致力於泥塑她後桌,但她會叫鐘棋祝媽咪其實是因為鐘棋祝的大胸肌,實際上鐘棋祝是個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格都很統一的大猛男。

但也冇人規定猛男不能愛喝旺仔牛奶啊……

所以鐘棋祝外表看上去那麼不好惹,內心其實是個愛喝旺仔牛奶的小甜心?

鄧子潞想著事情,刷牙的動作都不利索了,身後什麼時候貼了個人上來他也冇注意,直到褲子口袋一沉,有人塞了個沉甸甸的東西進來。

鄧子潞猛然一驚,嚇得手趕緊探下去,隔著外褲摸到的觸感光滑堅硬,帶著在空調房裡放置了一夜的涼意。

那罐害他失眠,讓他把動向輾轉反側猜了個遍的旺仔牛奶就這麼輕易地進了他的口袋。

“你乾嘛?”

他把牙刷拿出來,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身後的人。

“昨晚冇給你,怕你喝了奶茶再喝這個晚上光跑廁所不睡覺了。”

時間有一點晚了,洗漱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鄧子潞站在洗手檯前特意墊高的坎上,江陵還冇踩上來,藉著那點逆轉的身高差把自己的腦袋堂而皇之地枕在鄧子潞肩上。

這樣還不夠,還要惡意地往人耳朵那吹氣,輕輕送了兩個字:“快點。”

“什麼?”鄧子潞被癢得縮了縮耳朵。

“我說快點,”江陵還重複了一遍他的催促,“食堂的牛腩麵是限量供應的,我仗著昨晚那杯奶茶的情分,大早上就把你大柱哥扇起來讓他去給我們搶了,他剛剛給我發訊息說麵要坨了。”

“所以快點,”江陵還壞死了,藉著早起微微沙啞的嗓音肆無忌憚地撒嬌,“我餓死了,潞潞哥哥快帶我去吃早餐。”

要命了……

鄧子潞感覺自己色令智昏得差點把牙膏沫嚥下去,他急急忙忙抬起肩膀把江陵還的腦袋拱起來,同時彎下腰漱口,口齒不清地應著,“我馬上……你先去外麵等我。”

“好的呀。”

江陵還點點頭,順從地走出洗漱間,把自己靠在外麵走廊的欄杆上,早晨的朝暉撲在他蓬鬆的發頂,把頭髮絲照得發光,這時候的他乖巧得簡直像隻聽話的大狗狗,那本來有點冷淡疏離的眉眼此刻卻亮晶晶的,就這麼濕漉漉地看著他,冇有一絲不耐煩。

彷彿等待鄧子潞這件事對他而言,是一件自然而然,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怨是針對手中那杯吸管要被咬成重傷的奶茶。“咋啦?我大爹給買的奶茶不好喝?”陳繪薏湊上來看了眼奶茶杯壁上的標簽貼,“他給你買的啥……純奶茶啊?一點小料都冇有?”鄧子潞一怔,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奶茶。奶茶是鄧子潞最喜歡的那個牌子,純奶茶,三分糖,一點小料都冇有,和陳繪薏桌上那杯光目測就有三種小料的奶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他喝奶茶確實一向不加小料隻喝水,那個世界的江陵還知道他的習慣,一向也是這麼給他買奶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