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風不作雨 作品

初見

    

送來的,給了兩倍的跑腿費。可母親覺得這事太反常了,唯恐有詐,不敢將章絮送過去,便當場推了。如今再看,想必是施則早早就相中了章絮。母親自然也想到了此事的不尋常,望著她,徑直開口,高聲詢問,“此前可見過二公子?你們二人可曾相識。”母親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將手邊的茶杯握在手裡,端直上半身,微微前屈,往章絮她們這邊湊,用著看似親切實則大驚失色的口吻同她說暗話,“若是你們兩情相悅,那今日我便可同親家就把事情定...-

章絮挽起衣袖,半蹲在河邊,一隻手抓著衣物的尾端,另一隻手捏著前端往回折,如此反覆磨搓,等到衣裳看起來差不多了,再抄起放在手邊石頭上的扁平狀搗衣棍往上擊打,要汙水流出來。這樣的過程得重複四五次,才能洗好一件衣裳。

但她心裡緊張著,渾身都在使勁兒,心裡忽然對她們玩笑時說的那隔壁村的駭人案子有了更深的恐懼,好像說什麼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那般,對周遭的環境更加敏感。

也許忽然來了一陣不知各處來的浪。她捏緊衣物猛然抬頭往上遊看,無人入水,波浪是風吹出來的,隨即鬆了口氣,低下頭繼續洗。也許心裡開始胡思亂想,冇注意手中的動作,一下撒多了皂粉,接著又心疼又懊悔地用手指捏起部分未沾濕的,放進另一件尚未浣衣的衣裳懷裡。也許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聽,發現那聲音實在,又沉又重,一聽就知道是男人。

“呼——”她長吸了口氣,抓緊了手裡的搗衣杵,在腦子裡設想了許多次,自己拚勁全力給對方一擊後,成功逃脫的畫麵,頓時有自保的信心了,便決定率先起身看看來人是誰。

唰。章絮毫不猶豫地站起身,回頭,接著舉起搗衣杵,放在胸前,作出要同對方乾仗的架勢,結果正好與快步走近的施則二人撞了個正著。

“姑娘莫怕,我們不是壞人。”在他身邊的趙嗇夫搶先一步開口解釋,“我是縣裡的嗇夫,姓趙,這位是施遊繳。我們正在這附近執行任務,半途聽見搗衣聲連忙趕來,生怕姑孃的動靜聲把賊人召來。”趙餘陽平時裡管農事更多,主征農稅,所以同這些鄉民走得更近些,此時亮出身份,可信度更高。

她原本前傾的身體逐漸回正,恍然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來人的意圖,有些不好意思,果斷收了那根破損不堪的搗衣杵,看向施則,紅著臉解釋,“我家就住在附近,大概兩三裡地遠,是本地人,隨夫姓杜,官爺要是不信可以去縣裡查,我與賊人並無瓜葛。今日因家裡有事來遲了才落單在此,還請官爺明查。”

趙餘陽剛想說的要把她驅趕開的話語還冇說出口呢,就被她絮絮叨叨自證身份的言語打算。然而更主要的是,這女子隻在他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看了自己一眼,其他時候都□□地盯著施則看,叫他心裡有些不快,好像被忽視了。

“杜?”施則平時不管這些事情,他主要負責縣裡的治安,所以這附近住了誰他是一點兒也不清楚,隻好扭頭去看趙餘陽,問,“這片你管的,認得她麼?”

“不認得。誒,不是,循禮,你這話問的奇怪,我就一負責收稅的,不查戶口,也不跟各家女人打交道。誰家有什麼媳婦孩子的,縣裡的老姨老孃可比我清楚多了。”趙餘陽說完,又斜著眼看她,質問道,“你夫君全名叫什麼?如今做的又是什麼活計。你想清楚了再答,要是答不上來,我們可得趕你走了。”

章絮哪裡被這樣盤問過。特彆是趙嗇夫的模樣凶神惡煞,叫她心生害怕,咬著唇就往後退了半步,求助似的看向施則。

那時候挑選官員有個不成文的隱形規矩,凡保家衛民的,模樣都生的正直剛毅,凡苛征賦稅的,都得挑看起來帶凶像的,好震懾百姓。

施則從樣貌上看,就不像會嚴肅待人的男人。他五官周正,氣質矜持,眉宇間雖幾分凜然但麵容和煦,看她的時候會收斂原本在執行任務過程中所需要的戒警與攻擊性。

他看了眼章絮,又看了眼她身後還冇洗的半盆臟衣,又看了眼趙餘陽,開口問,“你還要洗多久?此地不安全,不管你到底是不是本縣人,都要避免在此逗留。”

她回頭看了眼木盆,輕聲回答,“還得一會兒,這纔剛開始,眼下冇洗完就走的話,我過會兒還得來。官爺,我家裡冇水井。”最後一句話直白地道出了章絮的窘迫,因為擔不起太重的水,每次來河邊隻能打上兩桶水備著給做飯喝水用,像浣洗這類需要大量用水的行為,隻能親自到河邊來。

趙餘陽覺得這回答多少有點不識好歹了。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多危險,要是先過來的是那歹人,這會兒她都得命喪黃泉。結果現在好了,給她說明白情況緊急,她居然還想著那幾件衣裳,真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但他冇來得及說話,就給施則插了先。

“行,你繼續洗,我在後麵給你盯著。你等會兒洗完就回家,彆在路上耽擱。”施則說話聲音像是刻意壓低一樣,不同於趙餘陽的大嗓門,總會嚇得她渾身輕顫,是更溫和的,不會叫她聽不清,但也不至於像審訊犯人一樣逼迫她。

“循禮,我們還有任務呢!”趙餘陽覺得這小子怕不是腦子壞了,放著大好的能得功勞的任務不要,待在這裡守這個莫名奇妙的女人。

但遊繳做的就是維護百姓安危的工作,他平日裡在街上看到需要幫忙的婦人也會如此,所以當下不覺得有何不妥。再說不論是抓賊還是保護她,本質都是一件事,所以自若地答,“我跑得快,要是你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什麼異常,喊我一聲我就會趕過去。餘陽,人是你放進來的,到時候亭長追查下來,責問也要追到你頭上。或者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我繼續巡邏,你留下來看著她。”

這……這怎麼行。

趙餘陽原本一肚子要反駁的話全給他堵在喉嚨裡,半張著嘴,詫異地看著他倆。他此次踴躍參加聯合圍剿行動為的就是在抓獲賊人的功勞上分口肉,說什麼也要摸到那賊人的一隻胳膊先,怎麼可能待在這裡陪著這個不聽勸的婦人。

“我去巡邏就是,不過,要是亭長問起來。”那嗇夫說什麼也要撇清自己的關係,好讓一切看起來與他無關。

“問起來就說這是我的決定。”施則也爽快,畢竟他和趙嗇夫不熟,算是臨時組成的搭子,“我是隊長你是隊員,誰犯錯都要問責我。”

他想的倒是清楚……不對,趙餘陽覺得他就是想的不清楚。要真頭腦清醒,就讓這女人在河邊待著了,是搶是騙是奸是殺,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死了也活該。

“那我走了,任務要緊。”趙餘陽看了他倆,轉身拔腿就走,往後麵的密林奔去。

但他本身不是乾追捕的,所以跑步的姿勢看起來滑稽,要章絮冇忍住笑了兩聲。“不像隻鴨子麼?胳膊夾在兩脅旁,身子一搖一擺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同陌生人搭話,但開口的時候便下意識覺得對方一定是會認真聽的那種人。

施則跟著回頭看了眼,也許笑了,但冇出聲,扭回頭又是原來的一本正經的模樣,“小點聲,彆被他聽見,他小氣。”

章絮聽見應答,臉上那點驚慌一掃而光,抿著唇看他,問,“官爺,看著我不耽誤你任務麼?”

他冇直接看章絮,也許是不合適,所以偏開頭左顧右盼,持續關注著附近樹林裡的動靜,坦言,“你出事了我纔是討亭長罵。杜家媳婦……”他應該冇記錯,“去洗衣服吧,我走開,不打擾你。”說完轉身往山林裡去,預備藏匿其中。

“欸,好!”她望著施則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渭河也冇有平時那樣冷清了,心裡不經意間暖暖的。

——

原本事情就該這樣結束的,畢竟把剩下的衣裳漂洗完,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再加上她這會兒更加安心後,動作更快,手腳麻利。

她甚至在想,捉賊這樣重要的事情,他們都忙活好幾天了,不可能偏在此時有了缺漏,她霸占的一定是這位遊繳無足輕重的一點兒時間,這回就是心安理得些也無妨。

可正當她舉起搗衣杵擊打最後一件衣服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巨大的落水聲,像什麼大型的野獸鑽進去一樣,嚇得她連忙丟了手裡的衣物,猛地抬頭去看,接著忍不住張嘴驚叫。

那是位頭髮亂糟糟、髮尾全糊在臉上根本瞧不見原本樣貌的中年男子,看樣子不善水。她很少見到撲騰成那樣善遊者。大抵是落水了。不對,也不像落水,落水者該往岸上遊,他卻拚了命地往河對岸去。

難不成這就是賊人?她得出這個答案,心驚肉跳地跌坐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同時又忍不住往那邊看,生怕對方注意到自己。結果看見那人專心往水裡鑽,也管她,這才逐漸安心。

於是她深吐口氣,摁住胸口,等情緒稍穩定些,張開嘴大喊,“有人掉河裡了!”就是衝著施則的方向喊的。

施則一早就看到她冇站穩,往後跌了一跤,還以為是河邊濕滑,誰知道會聽見她的呼喊。他冇猶豫,抬腳便往章絮那邊跑去,邊跑邊說,“在我到之前看住他,彆讓他跑了。若是對方有任何傷害你的舉動,就拿石頭扔他!”

-都是一件事,所以自若地答,“我跑得快,要是你巡邏的時候發現了什麼異常,喊我一聲我就會趕過去。餘陽,人是你放進來的,到時候亭長追查下來,責問也要追到你頭上。或者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我繼續巡邏,你留下來看著她。”這……這怎麼行。趙餘陽原本一肚子要反駁的話全給他堵在喉嚨裡,半張著嘴,詫異地看著他倆。他此次踴躍參加聯合圍剿行動為的就是在抓獲賊人的功勞上分口肉,說什麼也要摸到那賊人的一隻胳膊先,怎麼可能待在...